一年的春天,夏县的集贤庄陈秀才的妻子,生了个异常丑陋的大青蛙。
这对年过五旬无子的陈秀才,简直是个致命的打击。人们不是常说“好心必有好报”嘛!陈秀才终年教书,心地善良,为人师表,可称是方正君子。却遇到了如此怪事儿。
因此他的妻子,更是又羞又愧,要寻短见。多亏了陈秀才好言劝慰。
她这才说:“那就扔掉它吧,也免得让人耻笑。”
望着呆头呆脑,一无所知的绿皮青蛙,陈秀才却动了恻隐之心:“还是留下它吧。虽说它眉眼难看,相貌丑陋,但终归是你我的儿子。送子娘娘既然让它投胎到咱家,你我就应该承担起抚育它的责任。只是,如此以来,可就苦了娘子。”
妻子见他不但不责怪自己,反而宽言劝慰,心中这才稍稍想开了一些。两人经过一番商量,为蛙子取名叫星龙。
寒暑交替,斗转星移。转眼已过去了二十个冬春。陈秀才呕心沥血,兢兢业业,仍然在为人培育子弟。人们都尊他为德高望重的恩师。他心中却盛着着一池苦水。
每看到自己的学生,他就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对天长叹,心乱如麻。只是对待老婆更加体贴关怀了。素日说起话来,谁也不提蛙孩之事,以免引起对方伤心落泪。
来秋去冬来,大雁南归。娘子日夜操劳,为秀才做好了一套棉衣。一想到秀才难得空儿回家,路途又很遥远,自己不便送去,就忍不住看了一眼在庭院里跳来蹦去的青蛙说:“你若是个人,这会儿也能替爹娘跑个腿儿了。可惜……”
谁知,她刚叹息了一声,青蛙便跳到了她的面前,鼓着两只眼晴看看包好的衣服,钻到下边,驮了起来。娘一时惊喜得流出了热泪,忙把秀才的名子,去学堂的路径,一一告诉了青蛙。
小青蛙哇哇叫了两声,一跳一蹦出门而去。,青蛙出了庄子,走了一段路,看看旷野寂静,四下无人,便一头钻进高粱地里,打了一个滚,再出来时,已变成个挺拔英俊,眉目清秀的翩翩少年。肩背雪白包袱,步子快如流星,直奔学堂而去。
学堂设在白云寺。寺前流着一条山涧。清澈明净,叮当如琴。水上横一小桥,桥下有青石数块。有一妙龄少女,正在水边洗衣。
偶一抬头。看见桥头上站着一位少年,左顾右盼,似有为难之色。她用水浸没的湿手,撩过长长的刘海,扬起满月一般的面庞,问道:“公子,你可是迷失路径?”
少年很有礼貌地施了一礼说:“请问大姐,前面可是白云寺?”
“正是,你是求学来了?”
“不。”少年回答说:“我是为父亲送寒衣的。”
“令尊是?”
“陈秀才。”
“呵!”姑娘一听,惊喜地喊出了声儿。原来她是学堂里赵先生的女儿,名叫月凤。赵陈二师,素为莫逆之交。月凤也早知道陈伯伯有个儿子,名叫星龙。
今日一见他堂堂相貌,一表人才,心理异常欢喜。她拿起衣物,要领星龙同去学堂。
星龙忙谢道:“大姐你也有事,不便打扰。”说毕,过桥而去。月凤一看,却早已不见了人影。心里不免蹊跷。
第二天,赵先生问陈秀才:“昨日贤侄来过学堂,为何不来见我?”
此时陈秀才是又喜又愧。喜的是青蛙竟有如此孝心;愧的是它依然不省人事。便苦笑着说:“犬子形态怪异,不悟人情。哪能来到学堂。恐是贤弟弄错了。”
赵先生一听,有些生气:“你我相处多年,情同手足。为何要遮遮掩掩?昨日小女亲眼看见他来为你送棉衣,他二人还说过话的。莫非月凤是在说梦不成?”
陈秀才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便把妻子十月怀胎,一朝生蛙的苦衷,讲了出来。赵先生听后也替他犯愁。回到家里,又告诉了老妻爱女。
月凤一听十分惊诧:“明明是个英俊少年,怎么又说是蛙?难道是我看错了?就是一只青蛙,能有这般孝心,也是好样儿的。”
从此月凤日夜相思,竟对星龙萌生了爱情。后来索性对父母讲出了自已的心思。父母起初,很不愿意。
后来见女儿痴情笃定,她急出病来,也就应允了。
陈秀才一听赵先生提亲,说啥也不答应,月凤姑娘是他看着长大的,虽说比星龙还小一岁,却极是聪慧。九岁能赋诗,十岁会画梅,绣得一手好花。
他怎么能忍心让她终生陪伴着自己的背蛙儿子呢?但他又怕老朋友怪他清高。只好应付道:“这件事待我同你老嫂商量商量再说吧!”
秀才的老伴更是执意不肯。她说:“虽说月凤姑娘一片诚意,但咱的星儿丑怪不堪,怎能让它误人背春?”
秀才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心里十分难受。只好双目垂泪,托着青蛙说:“儿呀,儿呀,象你这般模样,今生今世,恐怕是成婚无望了。”
那青蛙似谙人语,双目也是流泪不止。它凄凄然然叫了两声,缓缓爬出了门槛。
是夜,梦中的月凤又来到了那座小桥上。淡淡月色,点点寒星。星龙飘然而至。他问月凤:“贤妹,你让父亲代你求婚,是真情还是假意?”
面月凤正色言道:“终身大事,岂能儿戏?”
“是因为我生得风流,你便一见钟情?”金
月风一听,气得白了嘴唇。她说:“此言差矣。虽说花儿少年,男女无不心向往之。我亦凡体肉胎,也有七情六欲,选择郎君,岂能不视体态相貌?但比起心性来,外表终是其次。我爱你孝敬长辈的品格,非爱你玩世不恭的苟言。你若这般小瞧于我,月凤甘愿终生不嫁。”
星龙听了,赶忙施礼赔情说,“你千万不要怪罪学生。因我见惯了世上那般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女子,所以才来试探于你。今见贤妹果然出凡脱俗,学生这就心安了。”说罢,又隐形而去。
月凤醒来,更是奇怪。便将梦中之事,告诉母亲。母亲叹口气说:“莫非这孩子还有难言的隐情?”
第二天夜里,秀才娘子正在熟睡之际,恍恍惚惚,听见睡在自己身边的青蛙对她说,“母亲,月凤既然对孩儿一片诚意,这门亲事,你就和父亲订了吧。”
她醒来一看,躺在身边仍然是个背蛙。于是,她推醒秀才商定:如果赵家再来提亲,就换贴子。
再说赵先生听了女儿的奇梦之后,求婿之心,反而更切。再又托媒人说合,终于订了婚约。
过门这天,陈家抬来一蓝一红,两顶轿子。赵家庄男女老少,前呼后拥,争看新郎。但人们只见来了个伴郎。就问女婿咋不来?
伴郎说:“按照夫家习俗,新婚吉日,太阳不落,新郎官是不会露面的。”
听此异俗,众人哗然。月凤父母,顿生疑窦,但又不好细问。月凤心焦如焚。直到天近黄昏,人们终未见着新郎。月凤只好穿戴齐正,脚踩红毡,走进红轿。随着唢呐声,怅然而去。
轿至陈家,更是异常。但见众人窃窃私语,公婆显得一筹莫展。直至三更人静,公婆才走进洞房,从怀中放出一只绿皮青蛙说:“孩子,这就是你的丑女婿。”
望着一身绿皮,眼晴突暴,四只脚爪的丑青蛙,月凤一下子惊呆了。半天,才大喊一声:“天啊!”泪如断线的珍珠,打湿了嫁衣。
婆母把她搂在怀里说:“姑娘,这下你该相信我和你陈伯不是在骗你吧。幸亏还没圆房。今夜先跟我睡,明日就送你回娘家。”
忽然,月凤想起了自己的诺言。又见那青蛙眼睛也滚出了闪光的泪珠。她说“婆母不要说了。陈伯没有骗我,我也不食前言。既然嫁它为妻,理应同它一起。”说着,壮起胆子,捧起了青蛙。
第二天回门,赵月风孤身单影,凄然而至。父母问新郎为何不来?月凤只是一味遮掩,说是星龙偶感风寒,身体虚弱,不能前来拜见岳父母。
正在此时,门外走进一位英俊少年,站在当院喊着:“赵家真晦气。把个如花似玉,知书明理的小姐,嫁给那个不成人形,不谙人语的青鞋。此苦此愁,何时为了?”
月凤父母一听,大惊失色。月凤走出来抬头一看,更是吃惊。她指着那少年说:“我在桥头、梦中见到的正是此人。”
但说话之间,少年却早已无踪无影。
赵先生一气之下。连连喊道:“我这就去找他陈秀才。既愿儿女成亲为何又舞神弄鬼?莫非欺我赵家人老实不成?”
女儿急急拉住老父,诉了公婆的苦衷,赵先生这才息怒。又见月凤一片痴情,不改初衷,第二天又只好送她回去。
岁月光阴,对诸事如意,心情欢愉的人们,如同淙淙流水,极易逝去;而对心事重重的不幸者,却似凝结的冰块,象蠕行的蜗牛,深重而又缀慢。
这年除夕,集贤庄锣皱喧天,鞭炮齐鸣,香烟缭绕。家家都在捏馄纯,扎旺火把,贴对联,迎接新春。
唯独陈家,冷冷静静。三人一蛙,相对无语。公婆暗想:明日初一,是孩子们婚后的首节。按照习俗,新婚夫妇,要同去给乡亲们拜年。可是,自己这个蛙子,如何能和月凤并肩而行呢?
月凤独自在准备着明日的饭菜。半年来,虽说她从未品尝过新婚的甜蜜,但却感触到了这个和睦家庭的温暖。
公婆待她如同亲生;便是那个青蛙,也似乎知道妻子的苦衷,每逢家里有客,便知趣地悄悄躲起来。
而当月凤感到孤独之时,它又会跳跳蹦蹦,哇哇欢叫,替她解闷:她决心尽自己的孝心。
让年迈的公婆,欢欢乐乐过个好年。公婆知道媳妇的情意,对她更是怜爱。吩附她早点安歇,明日五更敬神。
月凤端着油灯,走进了自己的小房。往日睡前,总要先盖好卧在蒲团上的青蛙,自已再上床去睡。今天去盖,却不见了。院里飘飘忽忽,下起雪来,它会跑到哪里去呢?月凤很是着急。
忽然,她身后响起了人语,“月凤姑娘,近日可好?”
这声音好耳热啊,她回身举灯一看,惊得目瞪口呆了。原来又是他!只是今夜他穿着一领绿袍,显得衣整人秀,更加风流俊美了。
顷刻,她觉得脸上发热,心在狂跳。但话说出口来,却是十分冷峻:“你三番五次捉弄于我,是何存心?”
“姑娘何必动怒?”他却显得十分自然:“自你嫁给那青蛙以后,我何尝不为你抱屈。只是人各有志,不能强夺。学生纵是夜不成寝,相思姑娘,也是枉然。今见除夕之夜,姑娘孑然一身,有负这良宵美景,故而前来相陪。若是你不忘前情,何不成其合欢连理之夙愿,”说着,他拿起了月凤的一只手,轻轻摸着。
月凤姑娘,何尝不知道,她和眼前的这个美男子相配,才是天生的一对,地配的一双。一个英英男子,一个娟娟美女。
要是比起和青蛙在一起那死水一潭,无韵无味的日子来,这无疑是应当去追求的。
但是,一想起敦厚诚实的公婆,浑然无知的青蛙,她断然打消了自己的欲念。
冰清玉洁,大义凛然地说:“你我虽有旧情,可惜已成住事,我已许身蛙婿,怎能乱伦苟且?你要自爱自重,莫让我纯洁的良心,蒙上灰尘和污垢。”说着抽回素手。
那男子听后,哈哈一笑,不无嘲弄意味地说:“世上的人,总好用道德、良心苦害自己。殊不知,道德纯属虚无,秘密就是名誉的保障。你和我只要格守密约,守口如瓶,纵是常来常住,又有何妨?至于那个蠢蛙,正好是个遮掩之物,”说着,他伸开了双臂,要抱月凤于怀中。
此时此刻,月凤稍一心动,便会掉进那罪恶的深渊,去饱饮那杯是销魂的,却也是肮脏的酒浆。
然而,她向他投去的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你才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恶少,如不速速离去,我可就要喊人了。”
男子狡猾地笑了:“闹吧,只会弄得你自己身败名裂。瞧,门从内而关。这件事情,你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
“那我只好以死相抗了!”月凤扬起了剪刀。
“媳妇,快快开门。”门外婆婆在喊,月凤赶忙开门,一头扑在她的怀里说:“有坏人。”
跟在婆婆身后的陈秀才喜形于色地说:“刚才送子娘娘给我投来一梦,他念我夫妻弃恶扬善,忠厚敦诚;又念你信守诺言,洁身净心。所以,她要送我们一个真孩子了。”
月凤却也奇怪,怎不见了那个胡闹的少年?
三人掌灯,走近蒲团一看,那里正酣睡着一个身着绿袍的美少年,月凤摇醒他仔细望去,正是她当初以身相许的星龙。
从此而后,陈赵两家自是欢喜不尽。小两口更是你敬我爱,和睦融洽。
后来星龙、月凤生了一子,中了科举。集贤乡里,普受教化,道德文章,蔚然成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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