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一辈子没有念过书,大字不识一箩筐,见识自然也少,除了张家长李家短做做针线活,就是整天围着锅台转来转去。

家里孩子多,可吃的少,母亲每天一起床就要操心吃饭的问题。那时的家乡纯靠老天爷赏饭吃,老天爷不下雨粮食绝收任谁也没辙(只能吃救济粮)。

所以一年下来,吃的几乎都是地瓜饭加豆角。那时候也种小麦,我隐约记得,每年忙完麦收,交完公粮,每家每户所剩小麦都廖廖无几了。

长大后我曾经问过老父亲,为什么每年每家每户就种那么多的小麦,不把所有的田地都种上小麦?不够吃啊,父亲说。可为什么不够吃我一直没明白。

虽然几乎每顿都吃地瓜:地瓜煎饼、煮地瓜、地瓜干粥、贴地瓜饼等等,好在父亲是位种地的好把式,我家的田间地头都种满了长豆角,就有菜可吃了。

长豆角好象对地的肥瘠一点不在乎。把它种在哪,它就在哪开花结果,在秧上长满长长的、绿绿的豆角。它的勤奋劲一直让我佩服得很。

如何在极有限的食物(地瓜豆角)种类下,把伙食调剂好,这就非常考验一个家庭主妇的应变能力了。养猪、养羊或喂头猪、养几只鸡,都是不错的选择。

可无论喂养啥,最终都要落实到没有没余粮可用的问题上。人都吃不饱肚子,哪有粮食喂生灵子(家畜)。羊虽然不吃粮,吃草,但每家都养,草又从哪来。所以每家也就能养上几只鸡,三天两头下个鸡蛋给孩子们解解馋。

我家境况要好点。父亲不仅是种粮的一把好手,还会上山打青石拉到十里八乡卖。家乡四周都是青石山,树也长的少,青石材到处都有。

父亲到公社供销社里买点雷管、炸药(现在都见不大着了,应该是违禁品),在西山大青石中间用钢钎錾出一个又长又细的炮眼,装入炸药、雷管和导火线,点燃,炸药巨大的爆炸力将结结实实的大青石炸得七零八落,不带一点犹豫。

然后父亲把炸开的一块块小青石,打磨成四四方方的门头石、门楣、小石墩等,和大哥一道拉到外乡去卖,一般都能卖个好价钱。

因那时家乡方圆几十里地盖房子都用这种石材,青石沉实且有好看的花纹,所以才比较好卖。但不是村里的每个男人都会这营生的。

干这开山的活不仅需要大力气,还要身手灵巧,在石材上用錾头刻出各种吉祥图案。父亲和大哥在乡里是远近闻名的能工巧匠,他们做出的石材也卖得上高价钱。

但有很多次他爷俩辛辛苦苦走了几十里,就因为价钱谈不拢,或父亲看不惯买石头人滑头的样子,再加上父亲的犟脾气,话不投机竟会和人家买家吵得脸红脖子粗,气冲冲地就回了家。

有时在集市上呆一整天连饭都不舍得买点吃也是常事。大哥那时也就十五六岁吧,正是长身体吃不饱的年龄,只能委屈地和父亲饿着肚子把上千斤满地排车的石材再拉回家。

母亲和大哥对父亲这愚腐的行为都敢怒不敢言。这其中的怨气和憋屈,儿时的我怎么会理解呢!母亲只有默默把饭食尽管做好点给累极也饿极了的爷俩吃。

年复一年,农村的生活基本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直到交公粮的任务取消,农民才真正能每天舍得吃白面馒头,我家的生活也过得越来越好了。

年4月11日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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