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今年春天的第一场雨，一整天都在下。喜欢下雨天，望着窗外发呆。最好连下好几天，一周更过瘾。这种想法可能只有北方人有，有位朋友听到个词叫“华西秋雨”，就很向往去体验。南方人可能觉得这种想法简直丧心病狂。有一年，去安徽宣城出差，第一次去，是晴天，隔了一个月再去，还是个晴天。宣城的朋友很无辜：“千万不要以为我们这都是晴天，上次你们走后就开始下雨，一直下到昨天，整整一个月，偏巧你们没赶上而已，我们都快烦死了。”呵呵，风月不同天，隔江如隔世。小时候，也喜欢下雨天，最喜欢的是门外的雨棚。大杂院的房子没有厨房，家家都在门外贴着墙根搭个简易的小厦子。下雨天，从主屋到厨房来回穿梭不方便，就用一大块透明塑料布支个棚子。雨打在棚顶噼啪作响，这天籁之音，听起来如此美妙。雨棚是用竹竿撑住四角的，中间容易积水，积得多了，姥姥就拿竿子在中间一顶，哗啦一声，积水如瀑布般从四周落下。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孩童来说，这真算得上奇景了。大学时代，《新白娘子传奇》热播，很想去西湖断桥和雷峰塔去看看，似乎白娘子还在，反正神仙也不死。年，跟同学一起买了张站票就上了火车，车厢里拥挤得如沙丁鱼罐头，20多个小时一动未动，没喝水，没吃东西，也没上厕所。所幸年轻抗折腾，终于初遇梦中的江南。在杭州，印象最深刻的游历竟然不是西湖，而是九溪十八涧。杭州的景点星罗棋布，九溪相对冷僻，游客很少。那天早晨，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乘公交车经过六和塔，一路如穿越时空，窗外尽是古意与诗情。到了九溪十八涧景区，撑着伞，沿着古旧的青石路走走停停。两侧层峦叠嶂，竹林掩映着茶园，烟雨蒙蒙，深深浅浅的绿意润眼润心。山路沿着溪水修建，潺潺的溪流在山谷间浅吟低唱，曲曲折折，百转千回，这也应了“九溪十八涧”的美名。景区核心有个亭子，里面竖一碑，上撰“九溪烟树”。江南的雨如轻烟般曼妙，烟中又有烟，茶烟，烹茶的烟火气反而让这空山灵雨更富禅意。路上遇到一位老奶奶，非常慈祥地跟我们攀谈，给我们讲述这山、这水，还有龙井茶。杭州有个景点就叫“龙井问茶”，我们不知不觉地开启了问茶之旅。行至一个村落，老奶奶指着村头的房子说：“这就是我家，来喝茶吧。”进了屋，围着小桌坐下，老奶奶的孙子招待我们喝茶。少年是个高中生，放假在家，生得清秀俊朗，举止大方谦和。我和同学竟有些自惭形秽，这太江南了！白娘子未寻到，许仙竟出现了。少年用玻璃杯给我们沏了三款茶，大概是明前，雨前，雨后。自然清明之前的最好，谷雨之后苦了些。檐外细雨绵绵，屋里茶香袅袅。大学生比高中生大不了几岁，我们聊得倒也投机。临别，花了50块钱买了二两茶叶，就是那款最好的明前。50块钱当时对我们来说简直就是巨资，也是在江南的两个星期里最大的一笔开销，须知这一路我们连瓶装水都不舍得买。人家祖孙俩全程没有任何营销，但我们怎好意思品完茶就拂袖而去，尽管今生可能不再相见，也不可如此凉薄，丢了青岛人的脸。20多年后，第二次去九溪十八涧，石板路竟然改造为水泥路，步行道改成机动车道，时时有车驶过，不得不时时避让，以致游兴大减。路边的溪水偶有白沫泛起，心中有刺，怅然若失。遇一大叔邀我去他家喝茶，婉拒，答以只喝普洱，喝不惯绿茶。人这一生，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又有谁能再许你一季空山灵雨。喜欢雨，是因为雨能打湿记忆，就像炒干的茶叶在热水中翻滚，膨胀，展开，起起伏伏，明心亮眼，依然如在枝头般青翠，留春天在杯中永驻，酿春雨成美酒。窗外，雨还在下。乱攒四句，聊以抒怀：烟树隐隐处，夜雨潇潇时。君来涧流急，君去山寂寂。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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