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故事最后的尊严作者原创首发

《父亲坎坷人生中的最后时光》

《最后的尊严》散文篇题记；先是开灯的声音，后听到一声轻咳。那是父亲又要去……正文(一)一个腊月的冬天。刺骨的寒风凛冽，呼呼刮着……。凌晨睡意中的我，又听到了父亲淅淅索索的起床声。刚刚凌晨三点，先听到了开灯的声音，又听到了一声轻咳。之后，就是父亲轻轻的忙碌的脚步声。父亲先去驴圈给他心爱的好伙伴，小精灵一样的小毛驴添上草料。待它吃饱喝足之后，又将它牵出来，把缰绳拴在一棵树上。让小毛驴在院子里高大的梧桐树下，尽情地撒欢，打滚。每当此时，父亲那布满皱纹古铜色的脸上，总会露出来一丝少有的笑容。这时，父亲会点燃一只香烟。他一边抽着那个老牌子，劣质廉价的黄金叶香烟，一边心满意足的欣赏着他的小可爱，尽情开心的场景。记得，那也是父亲难得的悠闲和最开心的时候。待小毛驴舒展着身体尽兴之后。父亲就开始套车，先将它的那套鞍子盔甲从屋里搬出来。然后，再一一给它套在身上。记得，父亲给驴子最难套的活就是给驴嘴套臭子，因为担心牲口在路上会不听话。需谨慎小心的将一根细小的铁索连环，从驴嘴里的牙齿之间缝隙穿过去。每当这个时候，毛驴怕疼死活不肯张口。父亲怕它延缓赶集的时间，因为每次赶集，就要先占地方。去晚了就没有了好的摊位，或者摊位太偏。父亲着急的时候，就会拢起一根荆条，用力地举起，又轻轻落下。父亲是过分地溺爱他的宝贝，总是不舍得用力打呢！忙乎半天，终于给他的好伙伴套成了盔甲。父亲开始往车上装货，将晚上熬夜加班辛苦编织的白荆条蓝子，几个一串的用细绳绑起来，装上毛驴拉的木板车。临走，父亲还是不忘给小毛驴的后背上，跨上一兜它爱吃的草料。可是到了集上，不管卖了多少个蓝子，也不说卖了多少钱。饿了一整天的父亲，却从来没有舍得给自己买一口吃的喝的。尽管有时候，他的嘴唇干裂的出了血泡，但他仍然不肯买碗汤水喝，买一根冰糕吃。他那种千篇一律节省的习惯，总是让人心疼的难受。父亲历来是个铁铮铮的汉子，自打母亲去世，就独自苦熬我们兄弟姐妹八个，一分一厘省着花从未有过半句怨言。(二)有一次，父亲去赶集。天特别的冷，寒风刺骨的。好不容易将10多个连夜赶织的蓝子，打包卖给了一个年轻人。没成想，那个年轻人是个骗子，他是为了一张急于脱手的假钱，才假假惺惺来买篮子忽悠父亲。可怜老父亲年老眼花，不辨真伪上了当。等他老人家发现钱有觅端时，那个骗子早已拿了他辛苦了大半个月，熬夜赶织的蓝子溜了。那张假币，他一直揣在怀里的内兜里，他说；留着给自己一个警醒的念想吧！只可惜，他老人家熬了无数个夜晚的心血白搭了。那张50元的假币，一直到他去世时，还装在他床头的烟盒里面。父亲的一生是充满艰难和坎坷的。听说；父亲早年是个孤儿，年轻时参加过民兵连，曾经和队伍一起战斗阻击过日军过河。后来，他独自在太行山下，盖起了一座青石屋。娶了母亲，听说；他们很恩爱。那时候，父亲是乡镇干部，每晚，开会回来很晚。但，不管是夜里几点，母亲都会坚持等着他回来。还要热上饭菜，等着父亲吃下。然后，收拾好一切才睡。可惜，好景不长。年轻的母亲得了重病，不久就撒手人寰。留下几个大小不一的子女，就靠父亲一人拉扯长大。(三)他把每一分辛辛苦苦挣的攒的钱，都用在了家庭子女们的身上。他先是给三个儿子盖房子，娶媳妇成家，又把几个女儿打发出嫁。本想着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打发一下晚年的生活了。谁成想啊，二哥，二姐，三哥又相序离世。父亲又饱尝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双重之痛，受尽了人世间的无尽心酸。二哥去世后，二嫂不久就入续了一个。二哥遗留的俩孩子，暂且不用父亲太操心了。倒是三嫂子，她和三哥刚结婚半年，三哥就在矿上出事了。也是该他和他未出世的孩子没缘份吧！他去世俩月，三嫂子随他父亲一起回了我们家。她父亲告诉我爹说；三嫂子怀孕了。要和我父亲商量着，让她在俺家待产做月子。父亲向来都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就二话没说，直接答应了。从此累坏了父亲，他白天要忙地里的几亩田地，晚上还得加班熬夜赶织篮子，攒到有时间了，就又拿到集市上去卖。近一点的，他就用扁担挑着去，远点的他就又赶上他的毛驴木板车去。他得挣钱攒钱，功三嫂子的一切开销。还要将三嫂住院生产的费用提前准备好。于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看到父亲又坐在了院里，那棵一年一季开满一树紫色梧桐花的树前，开始了他熬夜编篮子的劳作。不久之后，三嫂子快要临产了。父亲犯愁三嫂子做月子没人伺候，我和四姐为了减轻父亲的顾虑，主动承担起三嫂月子的事，有我们俩共同分担。让父亲不必担心。父亲高兴，总算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就放心去干他的活儿了。接近临产，父亲赶上他的小毛驴木板车，把三嫂拉到了卫生院。白天父亲要忙地里的活，我和四姐就轮换着伺候三嫂，一直等到孩子出生。那天，当得知生了个男孩时，父亲满脸愁苦的脸，终于露出了笑意。他总是喜滋滋地对我说；“你三哥终于有后了。”那一刻，仿佛他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那是自三哥去世以来，父亲弟一次。面露微笑，那久违的笑容背后隐藏着，失子之痛的多少煎熬啊！现在所做的一切，也算是坚强的父亲给在天之灵的三哥，一个最满意的交代把！(四)自打孩子出生，三嫂就没回她娘家。一直带孩子一起住我们家，和我爹同住老屋大院里。从此父亲更忙碌了，每天起早贪黑干活。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早上就去地里干活了，一个人种4-5亩地。浇水，播种，除草，打药，收割。父亲忙的不可开交。劳碌一天的父亲，晚上又要熬夜削条子编篮子。他要先把走了几十里路，用肩膀背回来的成捆的荆条，一根一根削掉条子上的叉叉。然后才能一根一根绕着篮筐的四周开始编制篮子。夏天忍受蚊虫叮咬，父亲一个晚上就坐在那个高大的梧桐树前，不停地编呀编的。夜里三点看到父亲还没有挺住手里的活。冬天也顾不得寒冷，就坐在外面那间没有火炉的屋子的地上，不停地插穿着荆条。将一个又一个美观，手工精细的篮子诞生在庄家人的手里。倍受乡邻称赞！不时还有一些远村镇上的百姓，慕名前来买父亲编的篮子。父亲亲民，总说；乡里乡亲不易，在别人的篮子疯狂上涨价格时，父亲依然保持十几年前的低价出售。一些善良的相亲，实在不忍心就多扔几元钱就走。父亲确要固执的追上去，把钱如数奉还。他要供养3口人的吃饭问题，还要担负三嫂母子的所有开销，又怎么可能闲的下来呢。偶尔遇上雨天，暂时不用去地里干活，他就帮忙给三嫂带孩子。已经七十一岁高龄的老父亲，硬是凭借着还算康健的身体，白天打理几亩农田，有空就跑几十里路，去很远的地方割紫荆条，然后把打来沉甸甸的大捆条子。背回家，再熬夜削条编蓝。起早贪黑地编蓝子赶集，把卖粮和赶集卖篮子攒来的钱，把三哥的遗腹子，养大到七岁才送去上学。又坚持把孩子功到了四年级，实在年老体衰力不从心了才放手。之后三嫂勉强功孩子上了两年技校，在16岁那年去天津打工了。有一次去看望父亲，他拿出几个发黑的香蕉，充满欣慰地告诉我:“这是他的三孙子赛赛，从天津回来给他买的。赛赛懂事了，知道给他买点吃的，总算给疼他牵挂他的爷爷一点回报吧！！”(五)父亲没上过学，据说是自学成才。他自己学会了查字典，认得不少字，就学习编剧本。听村邻说；他写的剧本在农闲时，就会被大队改编成话剧，让村民们出演。剧本内容生动必真，故事情节感人！深得乡亲们喜爱。每次出演都倍受欢迎。父亲还看一些医学知识的科普书，便懂得一些医学方面知识，他自研发出一针灸绝活。专治小儿惊吓特别神奇！那些个七八岁以下的和出生几个月的孩童，因为受到惊吓。出现感冒，发烧发热的现象，只要经过父亲针灸1-3次，很快变好慢慢康复。备受村邻赞扬！因为手艺好，针灸小孩儿细嫩的手指，他总是先对孩子亲切的微笑。然后轻轻抚摸幼儿的小手，在孩子还在和父亲对视时，父亲的针已经迅速从小指头上拔出，挤出红红一滴鲜血。孩子在没感觉疼痛的情形下，居然一声都没哭。一些外村的母亲总是不辞辛苦慕名而来！她们抱着孩子，宁可多跑几公里的路程，也要请父亲给他们的孩子瞧病。父亲一生勤劳善良，对来给孩子看病的母亲及家人，分文不收。每次都是对来求助者亲切问候，热情款待。以此证实了父亲一生忠骨，两袖清风的高尚情节！父亲病重后一直不能正常进食，只能喂一点汤水，一小勺一小勺吃力喂进嘴里，吞咽已经很困难了。就在他临走前十多天的时候，那天上午，俩个侄子去帮忙给他翻身，父亲突然反常好起来了。他对四姐说:想喝稀饭让给他盛半碗，然后让侄儿把他扶坐好，他就像完全恢复正常了一般，很快喝完了。他又说:好喝，还想喝，让我再喝点吧！四姐又盛来半碗他也喝了。四姐不知其意，还高兴的地给父亲说:伺候你这些天，终于见你好转能吃饭了。还笑着给我说:“看咱爹好的这么快，都能吃饭了，很快就会好了，用不多久就可以下地走动了。”之后他没有很快躺下，而是对侄子们说:“垫高一些，我今天要好好坐一坐。于是，大家伙找来被褥放到他背后，还在他身下也垫高了一些。父亲高高兴兴的坐在上面，如同健康人一般，他四下里看看，说道:嘿，还是坐着好啊！坐着多舒服啊！一会儿，侄子们说:”坐着累，让俺爷爷躺下吧。父亲不情愿地道”再多坐一会儿吧！现在不坐啥时候坐，为啥不叫我再坐一会”。最后父亲不情愿地躺下了。后来才知道，那是人快不行时，老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要是懂的，当时就该如他所愿多坐一会儿的。那次又过了十多天，父亲就走了。”(六)父亲走的那天中午，我从市区赶到父亲身前，他似乎心有感应，他的眼睛已没有光泽，幽暗的如俩道深不见底的深潭。他还是伸出来一只瘦弱无力的手，抓住我的一只手，一边边反复抚摸着。仿佛那份依恋，能留住今生的永恒！我永远忘不了，他临终前握着我的手，久久不愿松开的情景。那是父子情深，是父亲对孩子最后的不舍，惦念和牵挂。是父爱如山的伟大！都说好男儿泪不轻弹，父亲有着坚强不屈的性格！过去从没见他掉过一滴眼泪，即便最艰难的坎！他都咬牙挺过去了。可是父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失掉了一生的尊严！我清清楚楚看到他的眼睛里淌出了俩行清泪，那泪水包含了他一生的艰辛，一生的无奈，一生丧妻失子的心酸……病重的父亲那时早已满嘴白色口疮，腐烂脓肿。我还用口疮药粉往父亲口里送，记得当时父亲已不大能说话了。只依稀听到他微弱声音，似乎在说；现在上药还有啥用，而我天真的想他还会像以往那样，无数次险恶重生渡过难关，会慢慢好起来的。就在那个下午，父亲就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一生没见他哭过，没掉过一滴眼泪的父亲。那一刻确止不住的泪流满面，他微微抬头看着我和家里所有的人，嘴里含糊不清的吐露着什么？能揣摩出他的意思，他老人家好像在说；“我不行了，都别走。”他在用最后的尊严向亲人道别。我看到他的嘴唇干裂，头上冒虚汗。就像有千万火苗烘烤父亲那被病痛折磨的枯瘦如柴的身心。于是我端来一茶杯清水喂他喝，只见他拼命咽下，很渴的样子！父亲还是饥渴张嘴想喝，想给他再喝一杯，但是，大姐制止了我。她说；别让他喝太多。我只好端着茶杯呆呆站在那里。半下午的时候，不知道父亲那个晚上要走，我想着先带孩子回家洗洗衣服，第二天早上来替三姐。那些天四姐生病住院了，只有我和三姐在哪里轮流守护他。谁成想刚进家还没等站稳脚根呢，就接到电话，父亲不行了。我带孩子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父亲那里，临走还活生生的人，已经穿上了寿衣，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像睡着了一样，静静地，静静地一动不动的躺着。我疯了似的冲上前去，扑倒他的身上失声痛哭，我哭喊着；”“爹啊，为什么不等我来，你就走呢。你走得好急呀！爹，我还有好多心里话想对你讲，你怎么不听完就走呢。”我如泉涌般的泪水，打湿了父亲的新衣，那是一套深蓝色的中山装，是父亲身前多次给我说过，日后要穿一套中山装，他不喜欢黑色旗袍的老人装。那天我们姐妹四个，在商量提前给父亲准备衣物时，我将他身前的心愿说了。经得大姐同意，父亲寿宁八十六岁，终于穿上他喜欢的衣裳走了。我伸手握紧父亲的手，给他作最后的告别，感觉他的手指并不是僵硬的，冰凉的。而且软乎乎的，温暖的，就像他没有离开没有走远，只是累了，睡着了，做片刻的休息！我轻声说:“爹，你含辛茹苦操劳一辈子，从来没想过睡一个安慰觉，从来没好好休息过。今天你也该歇一歇了，再也没人打扰你了，安心睡吧！”

题于.11.13。凌晨四点四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