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啊!春妮——”秋生妈扯着嗓子喊叫着正在大门外高高兴兴和小伙伴抓石子耍的小闺女儿。“哎——,娘,做啥哩?”
“快点回来给恁爹送饭嘞!″噢,我知道了。″春妮恋恋不舍的慢慢从小伙伴手里收回十个白亮亮圆溜溜如同玻璃球般大小的小石子。起身拍拍屁股上沾起的灰土,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身向大门里走来。一边走一边把那些小石子揣进裤子布袋,那可是秋生哥精心从洛河滩上千挑万选拾给她的心肝宝贝,千万不能丟的。
磨蹭着走到前沿下的灶火门口,就是不想提起那黑不溜啾的陶饭罐和装在小竹篮子里的几个杂面馍馍。“娘(对比妈岁数大的人称呼),我一个人提不了,去河滩俺害怕,走不动。叫我秋生哥和我一块去,中不?”“中!你去东门口叫叫恁哥。”
一听见春妮的喊叫声,秋生一溜烟的向家跑,身后紧跟着忠心的贴身保镖大黄狗虎子。
“妈!啥事?”秋生抻着袖子在鼻子擦了一下,煞有介事地问了一声。“装啥迷噔哩,赶紧给恁爹和你大(注:叔或者伯)送饭去。”“啊中!知道了。”又故意回头冲春妮翻下白眼,冲妈嬉皮笑脸的做个鬼脸一伸舌头,伸手提起脚边的饭罐就走。“哥!等着我。”飞快的捞起小馍篮子紧跟着走向大门口。
两个七、八岁的孩子斯跟着(注:一起走),嘻嘻哈哈说笑着就走出了北寨墙的豁口(注:寨门不知啥年月都没了)。路过寨口的大皂角树时急忙站在浓厚的荫凉里歇歇脚。慢慢放下死沉的陶饭罐,摔了摔被罐系带勒麻的小手,弯腰从地上捡起几个被风吹掉的绿皂角,叠起来送给春妮耍。摇几下“呱嗒、呱咯”的响,喜悦顿时飞上了她的眉头。
“哥!我给你擦擦汗。”无论非常(注:毫无商量余地)伸出发黑的小手,胡乱地在秋生正出汗的脸上和额头抹了几下,本来不脏的小脸顿时变成了花脸猫。“咯咯咯,哈哈哈”的大笑起来,一手指着秋生的脸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你——”秋生做势扑向春妮,俩人围着大的皂角树在树荫里你追我赶转起了圈圈。欢声笑语顿时飞向方,虎子也欢绷乱跳地跟在俩人屁股后面凑着热闹。
“布谷、布谷”几声“花狗”的叫声,惊醒他们俩人。
此时,正是麦稍发黄时节,黄土路上的塘土都烫脚。正响午的太阳有点毒,他俩不时走在小叶杨树的树荫下躲避热辣辣的日头。虎子走在他们头起(注:前面),不时伸着汗津津的舌头回头看看俩小主人,呼哧呼哧的大喘着气走走停停等着俩人。
走下老柳树坡,路旁是两排合抱粗的大柳树,有的挺拨高大,有的浑身圪塔弯腰弓背死瞎难看。可它们依然柳丝飘飘给不太宽的大路上遮下一片片的荫凉。东面一片几百亩大的苇子园,一人多高的碧绿青纱帐随风起伏“唦唦”作响送来阵阵凉意,真得劲。俩人走到一棵稍小点的柳树下站定,仰脸啾啾飘动的柳枝,放下手里的东西。小声的说了几句,春妮费力的凑着秋生的屁股,他抓着树身圪塔上的树杈手脚並用爬上树。折着细细长长的嫩树枝,觉得差不多了就溜下树来。摸摸被老树皮刮得生痛的光肚皮,熟练的人窝了两个柳帽圈,一个端端正正戴在春妮头上,一个随便扣在自己脑袋上,又匆匆提。。。起饭罐急忙赶路。树枝间的知了不知疲倦的喊叫着“热死了,热死了”。“真烦塞人(注:讨厌人)”。秋生说着拾起两块石头扔上枝头,“吱吱”声中洒下一路水滴飞向远处的树枝上。“卟——,这球知了尿我一脸。”“哈哈、哈哈”引来春妮一阵欢快的笑声。
路西是三、四队的菜园子,红艳艳的番茄和嫩绿细长的黄瓜顶花带刺,真让人眼馋哪!看菜的庵子里(注:窝棚)静悄悄毫天声息,看看四下无人,秋生麻利的从地边的枣刺缝里钻了进去,在菜地里来回转了一圈。用粗布的汗褂兜了一包,从地边的沟渠里就慢慢的爬了上来。招手让春妮把馍篮子提过来连忙放去,一把拉下头上的柳帽圈盖起来,俩人急惶惶真奔河滩而去。
一路小跑直到走过大队发电机房才慢慢停下来,俩人站在电机渠边上的黄杨树底下喘着粗气。大黄也卧在他们旁边伸着舌头喘得肚子忽歇忽歇流着口水。从篮子里摸出黄瓜和蕃茄谷堆在渠边洗了洗顺手入给春妮,撩起清凉的渠水洗了洗脸,真凉快。拉过根带刺的黄瓜就齐哩咔嚓啃起来。俩人吃饱后把剩下的藏在了路边树下的深草窝里盖好,等回来时再拿。以免大人看到要挨打的。
走出杨树荫就来到了第一道大堤外,宽阔的洛河滩上绿草茵茵,间杂着各色野花鲜艳盛开芬芳馥郁、香气扑鼻。彩色的蝴蝶在花间上下飞舞穿梭,辛勤的蜜蜂在花朵上爬上爬下的忙碌着,腿上裹着金黄的花粉沉甸甸的,有时飞不起来就落在沙地上原地打着转转;鱼叼、白鹭、老等不时在浅滩上出没;惊起的野鸭不停的在他们头顶盘旋飞过,蓝天上的百灵鸟忽扇着翅膀在腕转着歌唱。
转过二道河堤,远远的就见一个高大的汉子迎面走来。头戴一顶有些散了边的竹帽子,黑红的脸膛浓眉大眼,歇胸坦怀的布掛布满汗渍。布掛随着热嘟嘟的河风上下翻飞扑衫着。“春妮丶秋生,我来了,快放下歇歇!”“爹,大大。”“哎!慢些走,别绊倒了!”
毒日头下,两人柳帽圈的树叶子都焉了。垂在耳边和额头挨着流汗的脸蛋,痒痒的真不好受。
竹帽子轻轻地扣在春妮的头上,她被爹一把高高的抱起来,顺手又接秋生手里提着的饭罐往回头走着。“你俩真中,又给爹送饭来了。不赖,不赖,我闺女值事了。”大黄屁颠屁颠的围着他们打转转。
高高的洛河大堤上,用树枝和蒿草搭起了庵子。这是我们村子在洛河上摆渡人的临时窝棚。一旦遇上刮风下雨临时搭上一层雨布,就是遮风避雨的栖身之地了。这也是附近南来北往的乡亲和路人的唯一通途。
宽宽的河面上飘着一条宽不过五尺长不过三丈的小木船,不知历经过多少沧桑岁月。舱底一汪清水,船板缝里塞着竹黄或麻丝堵漏。船头一根粗粗的缆绳被一个三爪大铁锚固定在就近的沙滩上,此处河面宽阔水流平缓河水不深没有乱石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渡口。
小船上横着一支长长的竹篙,两边船帮上的铁圈里套着两把可以上下左右摆动的木桨,此时正随着水流轻轻的晃动着悠闲自在。
春妮固蹲在河边的沙滩上,两只小手不断的扒挖着松软的细沙堆着沙塔,河水一漾一漾地亲吻着沙滩和她的小脚丫;银亮亮的白云母和金黄的硫铁在清澈的河水下闪着金光和银光,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你看那河底的鹅卵石上鱼虾在漂浮的水草间游来游去自由自在不惊不乍。
秋生脱下衣裤,滋溜一下钻进了水里不见了踪影,一会从船边猛然探出头来。扒着船边伸手抹一把头和脸上的水花,换一口气又缩回了水里。待到出水之时,手里不是抓着一条小鱼,就是捏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伸手就朝着春妮远远的扔过来。春妮也不害怕,把它们捉过来放进在沙滩上挖好的小水坑里。小坑一圈用湿沙和石头围起来,也不怕它跑出来,春妮会用小树枝和草棍高高兴兴逗着它们玩上半天。
秋生爹去对岸河北买东西去了。春妮爹给他留了饭,等他回来吃。自己吃饱喝足洗涮干净,灌上半罐清洌的洛河水,伸手从吊在船尾的鱼篓里掏出几条不大不小的鲢鱼仰或是白菜板(注:鲤鱼)放进罐里,任由俩个玩够了的孩子慢慢提溜着回家。
晚上收工回家,就能喝上嫂子熬的香喷喷的鱼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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