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山有一个很有诗意的名字,叫呦鹿山。此山虽然不高也不大(海拔高度不到90米,面积不到3平方公里),可特有名气。在我的记忆里,姥姥的家就在山脚下,山上有酸枣、葛条、有一轮一轮的青石、有传说中的庙宇、有石碑、石鼓、红崖沟......还有姥姥的桃园,那山就是姥姥的山。

相传,呦鹿山曾是地处西北一百多里之外的抱犊崮的山头,被朱元璋用放牛鞭一鞭子给揉(抽)飞了一百多里,落下来就成了揉(rou)山。至今高耸入云的抱犊崮的山顶仍是平的,呦鹿山就是抱犊崮的山头是揉来之山。

又一种说法是,远古时期呦鹿山一带山清水秀、地肥水美,有成群的野鹿在此生息和出没并时常发出“呦呦”的鸣叫声,故名“呦鹿山”(上世纪80年代初,在距山不到米处,曾出土象牙及鹿角化石,现存邳州博物馆)。

在我的童年时代,走姥姥是最幸福的事。因为那时物资极度匮乏,吃一块糖块就像过年,买一串糖葫芦要几个人分着吃。吃饭也是山干煎饼、山干糊涂(稀饭)、配上黑咸菜,要不是饿的饥肠辘辘,真的不想吃......。可是到了姥姥家,不但不用吃那千篇一律的饭菜,还能享用姥姥专门为我们在山干挫子里再多加几瓢小麦烙的煎饼,不时还要炒上一两个鸡蛋,到自留地里摘点辣椒、丝瓜、米豆、豆角或是拔点还没长成的萝卜、白菜来炒给我们吃。尽管姥姥家也不富裕,打一斤豆油全家要吃一两个月,可她还是尽量的满足我们,让我们吃饱吃好让我们快乐。

最让我向往的还是爬山。

出了姥姥的家门就是上山的路。沿着崎岖的山路,头向前伸着、腰躬着一步一步向上爬。秋天路两边到处是茂密的酸枣棵,酸枣棵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酸枣。酸枣不大、肉也不多,整个枣还没个花生米大,且枣皮特厚、枣核特大,就好像就只有枣皮包着枣核一样,吃起来酸酸的,吃一天也吃不饱。尽管如此,我们还是乐此不疲,为了一饱口福,就专拣微微发红的枣摘,直摘的装满两衩葫(口袋)为止。

待爬上半山腰就到了姥姥的桃园。那是一块相对平整的、长不到米、宽近20米顺着山腰走向形成的地块。桃园的中间有一棵杏树和两棵木枣树,两棵枣树中间搭一个用于遮风避雨的窝棚。四周布满了十几棵并不茂密的桃树。桃子有几棵成熟稍早但不太大、桃尖稍微泛红的,吃起来酸中带甜,甚是好吃。其余的除了又小又酸的酸疙瘩上面还竟有一些黑点就像苍蝇屎外,就是个虽大但熟的太晚、味道发酸、样子有些发白的叫不出名的桃子。

从桃园再往上走就可以看到一轮一轮的青石,那一轮一轮的青石活像是刚耕过的土地一般,一捋一捋的,上边的牛蹄印、牛屁股印清晰可见,据说那是神牛给耕出来的。在青石的缝隙里,长满了一簇簇葛条,走时也不忘扯上几绺,留回家编斗篷衬子用。那会我最恨的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寡妇了,要不是她起五更推磨把神牛给吓跑了,那神牛就会一直耕下去,这山也就会越耕越大......要不是她,姥姥的山得有多大呀!

爬过茂密的松树、楸树、刺槐、还有一些叫不上来的树木,就到了山顶。极目望去——啊!真是豁然开朗啊!那一片片村庄处在雾漫之中,村中的渺渺炊烟伴着雾气向上升腾;河流像一条条白色的带子在村庄中飘过;向西北望去,朦胧中可见抱犊崮那没有山尖、且又挺拔的耸立在群山之中;向东南望去,一棵高大的银杏树如鹤立鸡群般的傲视着一马平川的苏北大地;向南,那里有我的家......。巡视眼前,虽然没有什么寺庙、老和尚,还是可以看到庙宇的痕迹。一片东西约有10米宽南北20米长较为平坦的地方,地上满是砖砾瓦块,一块石碑还立在那里,一面石鼓静静地躺在石碑旁,还有一个据说是部队立的铁架子标志什么的......。山的两边披满了松树和刺槐。穿行在山脊蜿蜒的小路往下走,脚步就像有人往下拽的感觉,一不小心准会踏空。

每次到山顶,总有一种超脱凡尘的气概,又有一些疑问或失落的感觉。心里总是祈盼着什么:不是说朱元璋当年曾把牛头安在山前、把牛尾巴安在山后,逮着牛尾巴一扯牛还“哞哞”叫的吗?那牛头、牛尾虽然没了,那它们究竟是安在哪里的?是安在山前的红崖沟还是安在山后的老虎嘴(红崖沟和老虎嘴均是呦鹿山的两个景点,红崖沟在山前,是我去姥姥家的必经之路,沟崖陡峭,全部为红色黏土,沟长百余米、沟宽、沟深均约七八米。老虎嘴在山后,大山和二山之间,老虎嘴怪石林立、面目狰狞及像老虎的牙齿)?为此我还缠着舅舅带我围着山转了一圈,到底也没找到这两个让我感到神秘的地方......

不知哪一年,人们都说这里的石头好,不管是修桥、建房、铺路都到这里来取石头。公社及各个村还在这里成立了采石队,每天都有轰山炸石的“隆隆”的炮声响起。为了保证山边居民的安全,放炮也规定了时间,就是每天中午12点准时放炮。就像电影《消息树》那样,在放炮之前,以山上最高点的铁架子上的彩旗为号,绿旗一立起来就是准备放炮,人畜都要赶快躲到安全的地方;当看到绿旗换成红旗时,就可以点炮了。待“隆隆”的炮声响过之后,就把红旗撤下来,解除禁令。直到年,公社在这里建了水泥厂,而后又建了砖瓦厂。就这样红崖沟的红土成了烧砖的俱佳材料,老虎嘴也被水泥厂的采掘机掰去了獠牙......短短的二十年,一座秀美的呦鹿山就在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走近姥姥的山,再也找不到那登高远望的感觉,映入眼帘的只有那取石留下的一个又一个深坑!好像被雄狮撕啃过的腐烂的小鹿的尸体,到处一片狼藉。

遥望姥姥的山,望眼欲穿,可就是找不到她的英姿,看到的只是鳞次栉比的楼房!

姥姥的山,您去了哪里?为什么您消失的这样悲壮、又无声无息?

姥姥的山,我永远怀念的山;

姥姥的山,在我的梦里你依然是那样的秀美、壮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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