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端午节,总是想起一声鸟鸣。
端午节时,就算是仲夏了。端午节假期,我的习惯是清洗换季的衣物。有一年端午节,我们一家三口在城郊一座小山脚下找到一处山涧,山涧幽深,两岸丛生杂树,树荫蔽日,水边恰有大青石,正宜浣洗。
我们开始洗衣裳,边洗边玩,洗一会儿就坐着看风景,石边一株大花溲疏,开着五个瓣的白色小花,还有一丛紫穗槐,绛红色的花穗毛茸茸的,水流深处探出几枝野蔷薇,时有白色的花瓣徐徐漂过眼前,树木有刺槐、麻栎、槲树、黑松。树间的阳光里晾晒着衣衫,流水淙淙,好鸟飞鸣,一个三口之家的清平乐,令人生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帝力于我何有哉之叹。
一边是葡萄园,刚刚收割的小麦地,麦茬散发着特有的香气。
忽有鸟鸣响起,不是麻雀,不是喜鹊,不是乌鸦,不是燕子,不是我所听过的任何一种鸟鸣,也比我所听过的任何一种鸟鸣都好听,甚至鸟市那些黄鹂百灵云雀的叫声,也比不上这个好听。
我敢保每个听到的人,都会“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
那鸟鸣,让我终于知道了什么是“脆生生”这个词的意思。响亮,但不刺耳,不聒噪,不是杜鹃滴血的苦啼,不是鹧鸪悲观的哀鸣,那鸟鸣就像初夏的一束晨曦,像少女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先是一串快而连续的颤音,最后是短暂而上扬的华彩段,那么欢快,率真,令人想到《诗经》里那个“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的女子。
我不禁停下手,侧耳倾听,又四处张望,感觉鸟鸣就在身边这棵树上,却看不到它的影子。
儿子在山坡上跑,折给我一支鸦葱的种子,种子已经飞走大半,鸟鸣声音随着儿子一会儿远,一会儿近,那个端午节,一切都像这鸟鸣一样美好啊。
每当那样的时刻,我总希望时光停止。春天永驻,蔷薇永不凋零,草木永不枯萎。我们永远在一起,永不老去。
那是年,那时没有新冠疫情,没有动态清零,儿子正读高中,父母皆在世,我们华发未生,春心尚存。
后来再也没有听到那种鸟鸣,不知是不是只在端午节才能听到。
后来不管去哪里,我的听觉都在捕捉这种鸟鸣,曾一度把白头鹎的叫声误认成端午节的鸟鸣,多次分辨后,发现不是白头鹎。白头鹎的声音虽然清脆,但是音调相对单一,声音也少一点空灵,情绪也欠一点欢快。
终于今年在山中,我又听到了那熟悉的鸟鸣,就是那个声音,一模一样的,我急忙用手机录下鸟鸣,发给识鸟的朋友听,她告诉我,这是远东树莺。
我在网上搜索了一下远东树莺,原来长得像麻雀。它藏在树荫中,怎么能看得见呢?
远东树莺,我与你阔别十多年了。这十多年里,发生了多少大事啊,小到每一个人,大到国家和国际社会。许多巨变在这十多年里始料未及地发生着。
你说物是人非么?你说沧海桑田么?但是端午节来临的时候,远东树莺又开始欢唱,大花溲疏、野蔷薇又开始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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