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疫情的原因,好久没有出去转转走走了。及至在白佛山山前公园散步的时候,才发现枫树、黄栌等的树叶已经红得娇艳欲滴了,忽然想起,该去灵泉寺看看了。
我与灵泉寺是有着一种割舍不断感情的。小的时候,大致应该是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那时候学校组织春游,我第一次出远门,便是从学校大约走七八里地的路,从灵泉寺这个地方沿着凤山东面的山沟,一直爬到歪老婆顶。歪老婆顶是东平最高峰所在,至今还有日本鬼子的炮楼遗迹。那一次春游,在我的小学生涯中并不多见,因此,记忆非常深刻。到现在,我还记得初见寺中灵泉的样子,那是一眼被周边都磨光滑的青石围起来的一眼古井,井中的水很浅,也很清冽,用手掬着喝上一口,有一种发自肺腑的清爽。只不过我现在再看到这个泉的时候,可能出于对泉眼保护的目的,井的周遭已经全部被水泥制品所覆盖,井上面也弄了一个非常沉重的水泥制件的盖子,已经很难再看到那一泓清泉了,完全没有了小时候记忆的模样,不由得多了一些遗憾和怀念。
也许是喜欢那里纯自然一样的质朴和清幽,也许是喜欢那里树木遮天蔽日的感觉,也许对那里的文化还有着一种记惦,这些年,我几乎每年都要去灵泉寺走走看看。而每一次去,灵泉寺都会给我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春天的时候,走进灵泉寺,那种清新、自然的观感,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的,古树、虬枝、新绿,从残垣断壁下探出头的小草,从悬崖石缝里挤出来的新芽,都在彰显着一种生命的不屈和活力。夏天的时候,走进灵泉寺,那种宛如置身原始森林一样的茂密和宁静,则让人叹为观止。我经常想,在炎炎的夏日里,在这么幽静、清凉的环境里,邀上三五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喝着清爽的啤酒,嚼着自带的诸如牛肉、花生米之类的凉菜,在一块谈天说地,该是一种怎样的惬意?冬天的灵泉寺,我没去过,但我很能想象在一场大雪后的灵泉寺,听着偶尔飞过的山鸦的叫声,望着那些已经光秃秃掉光了叶子却弯弯曲曲的一树又一树虬劲的老枝,该有着一种怎样的一种古朴和沧桑?可是,在这一刻,当我看到灵泉寺秋天的时候,我知道,我已经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他,喜欢上了这独一无二灵泉寺的秋。
一簇簇,一片片,灵泉寺周边的山上到处是耀眼的红叶,因此,灵泉寺也有“东平小红叶谷”之称。和济南的红叶谷不一样的是,这里的红叶都不是人工刻意种植的,全部是自然形成的,既有火炬、黄栌,也有槭树、榉树以及山柿子树。正因为各种树木交织混搭在一起,不但叶和叶的形状不同,红和红的颜色和深浅也不同。有的红的像火,充满着热情和张力;有的红的像霞,充满着豪爽和大气;有的红的像少女的脸颊,充满着稚气和娇羞;有的红的像红妆的少妇,充满着魅惑和迷离。有的则像极了一个正在读书的少年,蓬勃而又充盈;有的则像一个思想者,宁静而又深邃。真的各擅胜场、各有千秋。这漫山遍野的红叶与青的、黄的、绿的各种树叶交相辉映,如同打翻了油画师的颜料瓶子,浑然天成,构成了一幅天然色彩斑斓的七彩画卷,让灵泉寺的秋充满着山泉一样的清凉、诗词一样的才气和小家碧玉一样的靓丽。
沿着曲曲弯弯的山间小道向灵泉寺行进,则是另外一种观感。因为已经到了霜降,虽然树林依然茂密,但绝大多数树木的叶子已经泛黄,因为不少树叶已经凋落的缘故,林间变得比夏天要明快很多。阳光从叶片和树枝的缝隙中照射进来,斑斑驳驳,又光彩陆离,置身在这样一个树木奇形怪状而且又深邃、沧桑的环境中,既惊叹于它隔绝尘世的清幽和美丽,又感叹于世事的变迁和大自然的造化。
寺门已经不存在了,只残存着下面厚重的过门石以及两边并不完整的石柱。石柱上隐隐约约刻着一些字,因为风雨剥蚀的原因,大多数字迹已经无法辨认。凭着断断续续能辨认清楚的几个字迹推断,大概是哪个年代花篮店和芦泉屯的信众所捐建的。寺里面的大殿早已经坍塌,只有破旧的门窗和星星点点有些壁画痕迹的墙壁在顽强地证实着它曾经的存在。而从寺门附近极其厚重坚固且工艺精湛的拴马桩以及大殿两旁建设耳房的一块块巨大且方正的青石上,则依稀可以推断出它当年应该有着怎样的气派和辉煌。据光绪年间《东平州志》记载,灵泉寺始建于唐代,原建筑有山门殿、天王殿、大雄宝殿、藏经楼、钟鼓楼、旗架及僧房等。
灵泉寺的选址是极其讲究的。寺庙坐落在东西两条山峪交汇处,两条山峪像两条龙一样将灵泉寺这颗明珠紧紧抱在怀中,寺的后面是一座刀砍斧劈一样的山崖,非常契合中国传统风水中“前有照、后有靠”的风水之地选择。再加上寺内有“观音井”(后称灵泉),深达数丈,常年有泉水流出,实属方圆几十里地以内绝佳的风水宝地。
灵泉寺后面的山崖上有许许多多长在岩壁上的树木,这些树木以一种极其坚韧的姿态,从石缝中挤出也要拼命地挺立向上,那是一种生命顽强的宣言,更是一种不屈不挠精神力的象征。那一刻,我仿佛看到那些树木中绽放的光荣和骄傲,也似乎听得到它们给予我灵魂的感召和启迪。
灵泉寺虽然是一座寺,但不仅仅是一座寺,它是东平文化的一个符号,也是东平的一个文化圣地。据悉,灵泉寺原正殿前有唐开元十九年造像碑一方,雕一佛二弟子像,皆体态丰腴,面部丰满。主佛像结跏跌坐,手施禅定印,著双领下垂式袈裟。弟子佛站于仰莲座上,祖胸露乳,身披吊衣,体态娜多姿,体现了唐代娴熟的雕刻技艺,惜今已被盗。院内还有宋政和元年经幢一石,上刻《佛说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全文瘦金体书,字体潇洒飘逸,是宋代不可多得的珍贵刻石。寺后摩岩上有唐代造像10余尊,最小的高20厘米。最大者高1.5米,为释迦牟尼像,几乎近于山巅,双脚下踏倚坐,双手抚膝,高肉髻,身披双领下垂式袈装,面相浑圆饱满,通体磨光,其它还有一佛二弟子和单尊佛像等。在造像龛周围还分布有20余个“灰骨龛”,这些“灰骨龛”的存在为我国的瘗穴制度以及佛教的发展变化等多方面提供了珍贵的实物研究资料,同时也成为“东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让人痛心疾首的是,这些佛龛大多已经被盗,现在只留下一些四四方方的盗洞,在诉说着它曾经的存在和历史。灵泉寺周围还分布有元明清摩崖题刻多处,多是赞美此处的美丽景色。其中明初一赞诗曰:“闻说招提自补陀,凤凰山秀拥清螺。龙泉分派通灵窍,老树参天挖薛萝。罗汉洞深云雾合,索公岩古第允多。摩崖试看唐碑碣,千古英雄永不磨。”
因为这里风景秀丽,文脉深厚,灵泉寺自古就非常受文人雅士的青睐。雅士云集,或寄情山水、吟诗作赋、抒发怀抱,或潜心苦读、胸怀天下、求取功名,是东平文化的一个缩影。元好问在东平参加过一些大型的文人聚会。比如,年,元好问受东平行台严忠济之聘,过真定到东平,第二年清明,将归真定,与东平诸友宴集于灵泉寺举办了一个别开生面的送别会。他们备美酒,赏春、听歌、作诗,让才情在这里迸发和荡漾。期间,元好问作《寒食灵泉宴集序》:“出天平”(天平即东平)北门三十里而近,是为凤山之东麓。有寺曰灵泉,阻以绝涧,重岗复岭,四合蔽映。作词《江城子》(梅梅柳柳闹新晴);“梅梅柳柳闹新晴。趁清明。凤山行。画出灵泉,三月晋兰亭。细马金鞍红袖客,能从我,出重城,赏心乐事古难并。玉双瓶,为冠倾。一曲清歌休作断肠声,头上花枝如解语,应笑我,未忘情。除此之外,元代“东平四杰”:李谦、阎复、徐琰、孟琪,以及清代大儒王士祯都曾经到这里游历,并留下了很多故事和传说。
虽然车子已经离去很远了,我还一直在向灵泉寺的方向张望,那里面有我的留恋和怀想。我把那一抹最美好得秋色定格在照片,把文化和风韵装在心里。而让我感到最值得的事则是:在你最美的季节,我恰好来过。这就够了。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abmjc.com/zcmbyf/415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