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盛夏的一天,雨后初晴,白云朵朵,天空格外的蓝。
黄寨塬上的公路两旁,一路鲜花盛开。其中有一种形似向日葵的黄色花朵,格外引人注目。同行的刘小鹏书记说,这种花叫黑心菊,近些年,镇上选了这种来自北美的花种。通过试种,黑心菊花色鲜艳,花期很长,花期从夏至开始可至霜降,所以,今年在路边大规模种植了。
伴着黑心菊的一路黄花,我们一行三人去往今天的目的地,一个叫杨门对科的小山村。对于这个令人费解的村名字,我真的是第一次听说。同行的杜旭元老师猜测说,是不是古代这里杨姓人家出了一对科举状元兄弟呢?年轻的刘书记笑了。他说,这个社里,根本就没有一户杨姓人家,村人大多姓黄。刘书记还说,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人,都很好奇,可是,至今都无从考证,也没有相关的传说故事。听了刘书记的话,虽然有些遗憾,但却让人感到了这个村庄的古老和神秘来。难怪,说起要看看黄寨的村子,刘书记首选了杨门对科村。
沿着水泥路,两旁的人家,都是一色的砖混结构房子,家家门前,绿树成荫,鲜花盛开。粗看,杨门对科村和黄寨的其他村子好像没有什么两样。
车子在接近沟边的一个拐弯处停了下来,打开车门下来,我们却看到了一片青砖蓝瓦的农耕景点。路的一边用青砖蓝瓦砌起低矮的墙垛,造型独特。路对面的一片地上,用大青石垒边,圈成了一个形状不规则,别具一格的小广场。小广场的南边,黄牛耕地的雕像,格外传神。曲径通幽,向东不远处,小路连着一个古色古香的亭子。原来,这是杨门对科村的农耕小广场。我们去的时候,半米高的大青石垒起的矮墙上,几个村民坐在那里,悠闲地说话。小广场的秋千上,几个孩子在开心地嬉笑玩耍。
正当我们三人走进仿古亭子,路上过来了一个三轮摩托,一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拉着一个中年男人停了下来,和我们打招呼。原来,中年男人是该社的老黄社长,小伙子是充当了一下司机送黄社长来迎接我们的。看起来小伙子对刘书记很熟悉,给我们递过香烟后,打了招呼上车开着三轮车走了。他上车时,我却看到小伙子腿脚有点问题。刘小鹏说,这娃小时候受伤导致至今走路有点瘸,但这娃很有本事,外地打工几年赚钱后回来,如今在家窑洞养牛,收入不错哩。听着刘书记的话,看着小伙子远去的背影,我的心里感慨万千。刘小鹏,一个乡镇的党委书记,对辖区群众的情况能做到如此的了如指掌,确实不容易。另外,一个走路稍微有点瘸的小伙子,却一点也不失其英俊模样,是什么力量让他回乡创业的?我想,一定是黄寨镇的窑洞养牛,让人们看到了良好的发展前景。否则,他是不会放弃在外宽松的挣钱环境的。
“老于,快看,这里有涝坝!”老杜的一声呼喊,把我从沉思中惊醒。
随着老杜的手指方向,我从亭子里往前走了两步。亭子的一侧下方,原来是一个半明半暗的窑庄院子。三孔新窑洞,还有一个三间亭房式瓦房,前墙用栅栏阻隔,里面挂着东西,好像半墙上还画着图画。院子的正中心,一个长方形的涝坝里,一池雨水,显然是昨日下雨积下的。
如今,塬上和川道里最大的区别,就是缺水。这些年虽然解决了群众的饮水问题,但在这里猛然看到这一池子的水,虽然有些浑浊,但还是让我们很惊奇的。
刘书记说,这个涝坝修建的位置,以前是旧庄基。村里其他地方的老窑洞如今都养牛了,这个涝坝,是县上投资修建的防洪设施,村村都有。这里涝坝周围的院墙、窑面、窑洞和绿化等,都是村里一个叫黄元年的村民出钱修建的。
我们感兴趣的,不是涝坝。是这清一色的新农村房舍遍布的村子一角,竟然复原了一个百年前的“半明半暗”的农家小院,还有这院子里迎面扑来的那种古色古香的风味。
原来,我们这会所处的农耕小广场和这座仿古亭子的位置,就是这座农家小院侧面的窑顶部。我们沿着一个土坡走下去,走进大门,首先来到了瓦房前。隔着栏杆,看到里面摆满了各种农耕器具。原来,这是一个农耕陈列馆。
黄社长打开栅栏,摸着这里陈列的各种农耕具、生活用品,我们一下子好像走进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一样。
上世纪八十年代,是传统农耕和现代农业的交替时代。五零后、六零后和七零后等几辈人眼睁睁看着,延续了几千年的传统农耕被现代农业所替代。父辈们使用多年的农耕具和耕作方式,在一些人的兴高采烈中,被完全颠覆掉了。面对落后的耕作方式被一朝淘汰,真的该高兴。但是,毕竟这种农耕时代蔓延千百年,也确实让人留恋。所以,这段历史,刻在了我们这些半百之人的脑海里,魂牵梦萦。
那些画在半墙上的农耕时代的图画,手法拙朴,但我们却一眼就可以看懂画作内容。大家都是农民的儿子,对当年农村里的一切农事活动记忆犹新。
“看,这是冬天景象,几个娃娃在堆雪人……”
“快看,这是当年碾麦子扬场的场景啊……”
“哈哈,你看你看,这两个老汉在对火抽旱烟哩,画得多传神啊……”
黄社长也是快六十的人了,但是满头黑发,根根粗黑,端正地站立着,就像他现在的腰板一样。他说,这满屋子的东西,都是村民自觉贡献出来的。大家一听黄元年出资村上要办农耕馆,家里的老家伙什都拿出来了。尤其是村里的老年人,都支持黄元年这个想法,大家都想在这里留下儿时的回忆。
这里的农耕画面,虽然没有当年的红色元素,但是,这件件展品,仿佛都浸润着一股股逼人的红色味道。
壁画下的墙上挂着一把老算盘,看起来年代久远了。还有诸如铁火盆,罩子灯,水烟锅、马鞍、票匣子……有些东西,都够上古董级别了。
我就想这其中的东西,比如这算盘,莫不是当年张成甲开药铺做为地下党的联络点时,卖药算账用过的?
这火盆,当年的平东工委副书记李义祥在关家垭豁以种牛痘为掩护,在村民焦治仓家住店,又渴又饿,是不是用这样的火盆生火熬茶的?
这个水烟锅,当年的平东工委书记张可夫,在崇信工委游击队出征战斗后,焦急不安中,冒出的缕缕青烟,呛人的味道,似乎还弥漫在老爷山下的那座窑洞里……
走进窑洞,当年的“锅台连炕”的农家窑洞设计,被黄元年这个大匠人复原得原汁原味。锅台上,还摆放着一个木杆的饸饹床子,更加勾起了我们对过去的怀念。那孔牲口窑,虽然有些浅,但却仿佛就是当年陇东人家的一个必不可少的处所。民以食为天,要吃,就得有农耕活动。这些充满时代感的摆设和器具,就是一本说不完的农业故事,讲不够的生活片段啊。
新农村建设,有些地方完全抛弃了具有农耕时代特色的老、旧东西,把过去当做破旧丢弃了。殊不知,丢弃的是几千年的农耕文明,丢弃的是村民们祖辈相传的传统,丢弃的是刻在几代人心中的记忆啊。
无疑,杨门对科是有幸的,有幸遇上了一个好时代,有幸遇上了一个年轻有为的好书记,有幸遇上了好政策,有幸遇上了第一个提议留住乡愁留住记忆的黄元年,有幸遇上了一帮子好村民。
随着旧庄基复垦的脚步,昔日的村庄早已无处可寻了。黄元年和其他村民家一样,小时候住过的窑洞如今无处可寻了,但是,留在他心中的记忆,却一定是那么浓烈。要不,一个从杨门对科走出去的人,不会这样情有独钟的为村民复原这么一个记住乡愁的地方的。可以说,如今身居县城的黄元年也成了游子。“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但当他每次回家时,一定在此驻足张望,思绪翩翩。无疑,这里的农耕记忆,让远行的其他村民归家时,和黄元年一样,看得见青山绿水,望得见乡愁记忆。
半天时间后,当我们坐车离开时,再次感受杨门对科村,心中的感觉不同一般。仿佛,此时杨门对科的上空,朵朵白云也带着乡愁,久久不愿离开。公路两边的黑心菊也仿佛有了灵性一般,一律偏着头,望着杨门对科的方向,眨着黑眼睛,一闪一闪的。
来源:于忠明
审核:县融媒体中心/吴文斌
编辑:县融媒体中心/李宏伟张凯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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