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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一天,我QQ上的一位好友主动联系到我,说希望和我好好聊聊。我平日很少与人网上聊天,这一次依然没抱多大热情。只是这位Q友原是我身边的一位朋友,后来听说去了广东打工,我是无意间在好友群里看见他Q名上的名字和相片,便加了他为好友。

语音通话声音并不清晰,他打了字过来问我是谁,我便告诉了他我的名字。电脑那边,他似乎是一头雾水,在我的名字后一连打了几个问号?显然他没想起我是谁来,这让我感到一丝沮丧和不快,有几分受到轻视和愚弄的感觉。

他要求视频,我拒绝了,心里说一起工作几个月的熟人这么快便健忘了,聊之何益?

这位朋友便是单彪了,一个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大男孩。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穿着一件黑色的上衣,一条休闲涤沦裤子。头发略长,眼眶微陷,目光坚毅而忽闪不定,俨然藏着几分拙朴又充满警惕。他的脸轮廓分明,表情拘谨严肃。他嗓音低沉,略带嘶哑,操着一口乡音很重的普通话。有时他干脆便说家乡话,这在他似乎引以为豪。当然,如果你仔细聆听,还是能够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单彪从事的工作并不轻松。之前他做一些杂活,每天总是忙碌劳苦的样子,这也让他很烦躁,目光里透着委屈,有些黯然神伤,可生活就是这样,有什么办法呢?年轻人娇逸惯了,整天价这样地工作,分明看不到未来,他渴望干一份体面而轻松的活,可这对他这样一个毫无技术特长的初中生来说不啻于幻想。

啊,未来,多么美好的字眼,自己的未来在哪里呢?他快三十岁的人了,家里人一直催着他成家,可现在他连女朋友在哪儿都不知道呢?眼前的日子似乎也不赖,单身有单身的好处,无拘无束,有吃有喝,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像这个年纪的许多年轻人一样,他的业余生活是丰富而多彩的。上网,吃酒,打牌,日子倒也逍遥快活,至于那个恼人的明天,由它去罢!

单彪后来一连换了几个工种,可他无一感到满意,他觉得自己像一叶浮萍,随波逐流,无处是自己居住的定所,无处是自己精神皈依的家园。无数次,他梦回故乡。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多么迷人的景色呀!扛锄薅草的老农,背篓摘果的农妇,溪涧浣衣的少女,塘头撒网的渔哥,还有那稚气未脱放学归来的学童,村头驻跸守望缺了门牙拄着拐杖的瘪嘴老太……。青石牌坊,吊脚小楼,羊肠山道,拉索的板桥……

梦里,故乡熟悉的一切,似乎都在向他这位远方的游子张开热情的臂膀。可是,山里实在是太穷了,当初他是那样义无反顾地走出去,冥冥中或许也期冀着衣锦还乡的那一天,只是那实在是一个遥远的梦。

一个偶然的机会,聊到单彪,一位朋友告诉我说:单彪去年底就出事了,你不知道?看着我疑惑地瞪大眼睛,朋友说,他离开这里后,到南方的一家工厂里打工,他寻了一份开叉车的活儿,这工作原本不错,单彪也还感到满意。忽然有一天便出事了,单彪在叉车旁修车的时候,一辆大货车司机倒车时不慎将叉车撞翻了,叉车重重地压向猝不及防的单彪……

这事让我深感震惊,半晌说不出话来,朋友也不住地扼腕叹惜。我马上想到三月份在QQ里与我联系的那人不是单彪了,他的号大约是给了别人或是被人盗了,我是冤枉他了!

我的QQ好友里至今还保留着单彪的名字,我觉得不管是真是假,我们曾经有过这样一位朋友,这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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